駅関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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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冰刀】不经之谈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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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摘自维多里奥·贝伽斯(下文简写为V)给其姊曼露艾拉·贝伽斯(下文简写为M)的信件:

  

亲爱的曼纽拉:

        我现在烦闷不堪,仿佛全身被围困在火圈里跳不出,火苗从周遭缠绕上来,啃咬着我的精神。诅咒啊!我需要的是一个光亮的宣泄口——但那容易招致所有人的诅咒。无端的怨天尤人一点用处也没有,吵吵嚷嚷不仅可以束缚手脚,而且足够遏制思维。我可不愿丧失理智,可我不得不叫喊!叫喊可能为人嗤之以鼻,我又不得不忍耐!这就像康费蒂先生曾经讲解的“一个矛盾体”那样,你问他那是什么?如今我能自作主张地建议你指向“这个人”——他便是“一个矛盾体”。然而倘若我表明态度,那就更别提了。所有人会认为我是被连续奔逃躲避的生活扰乱了心智,责备我情绪不佳,或者取笑我愚昧的考虑方式。非难和笑声都算不上什么,无关紧要,而吐出真话却被曲解成诞妄着实令人沮丧。宛如失足跌入山脊间的深涧似地,你明白那种感受,飘着枯枝落叶的水和黑暗一波一波往你口里和瞳孔里不住地灌,你伸出手,把浮游的枝杈尽数拖下水去,终于在生命本能的涡流中得以挣扎出大声呼告的时候:他们都“聋”了,完全听不见!就算休憩在崖上的人们鲜有耳闻,也听不懂——会认为是微风吹折了一棵鼠尾草,惊动起匿在下边乘凉的蚱蜢儿擦着耳尖一跃而过;而你抱着被自己嗓音震痛的头蹲回水底!那究竟算怎样的陷落啊。他们强制摁住你的四肢,喂你喝下与他们面对的人或他们自己一样匪夷所思的yishixingtai的药剂,以防你“扰乱了他们正常的生活”,就像大多神父救赎人时内心所坚定的那样。可神父自己也有难不是?他不过碰巧幸运地站到了高半米的台阶上,得以不成为遭废墟淹没的首批。

        废墟!那并没有任何关系,毕竟这里早已开始散作真真切切的废墟了!当初说什么“至少德意志的空气尚且清新且芬芳”毫无价值。“尚且”,尚且!一次错误的用词发挥了它暗示性的威力,黑死病紧随我们其后跟踪过来了;善良的猜测则是它没有追随我们的脚步;总之却依旧搭乘了某队让守卫疏忽放过的逃难者的背影,坐顺风车般优哉悠哉地践踏进来了。不能错怪追求存活的逃生者,他们纯粹遵从生命的本能,但疾病着实可憎!人却无法把自己的影子放到水盆里做个洗礼。于是这般,我们重拾回来不到半年的宁静再度遭殃。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弥补,结果手里捧着的也不知不觉被掠走了,失掉都抢不回。今天巷头死了人,明天就该轮到街巷交界处的那家饮泪,不出一周便会蔓延到自家窗前……死亡接踵而至。我们统统被反锁在灾难的牢笼里,前仆后继地迎接它的利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比血如泉涌还要恐怖。”我低声对自己说,当时我撕扯抓到的一切东西——徒劳无功,伤害的都是自己的。这场闹剧无声无息,归功于我一个人躲在小隔间内发狂,好在没有人看到。灾祸把人压抑到形变。先是在威尼斯,然后明斯特,更何况还在都灵弄丢了你和妈妈!爸爸一直都在心痛,至于我,绝望得不想哭泣。墙壁因少了一半人,故意白得那么纯净,一喊起来估计足以听见好几个家伙玩笑话地学舌——我曾设想把它当作玩笑,一转身,连活着都变成了玩笑。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明知寄不出去、也找不着确切地址的情况下,执意写信的缘故吧。遐想上的聊聊天,抑或自言自语找自己发牢骚?住口吧,我才不想让消极的潜意识改变现实,既然脑子里会产生这些东西,那认知上到底有多危险。一切都要等到有朝一日云开雾散了,这些信件再一起如鸽子般划过微亮湛蓝的天际。我惶恐得要死。为那些自以为遥不可及的喜悦发愁,害怕命运逐渐剥离我所有,再扼碎我百无一用的空壳。假如我被夺走了一切,而无论如何乞求它也有意无意不拿走我的性命怎么办?——科斯坦佐批评我过分易于消极。他是对的,不少人看得比我清楚得多。然而他又无能为力,我不信任的确有人可以顽强到阻挡任何。一个人的恐惧能够被克服——多么简单,好说歹说那只是一个人的心境;若遇上了其他人的恐惧、众人的心境,简直暴雨过境。他们涌动,他们势如破竹,他们理应受到同情和关照;但永远抵抗不得,不可辨驳。

        埃丝波西托夫人刚去世——我同认识并理解我的人传讯时都这么说。“刚”字没有什么可靠性,不过为了描述她的骤然离开于我而言显得多么难以置信罢了,无论几次听闻我皆觉得承认不得。可是,曼纽拉,我是看着她死的,直接观望完她痛楚到停止气息的全过程,尽管如此它并未给我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感。我痛恨自己本能的应答。她就和凭空浮现似地在距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剧烈抖动,努力发出引人注目的信号——灰白得几乎算不上求救了——那一瞬间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,我完完全全动弹不得!啊,曼纽拉,使我愈加局促不安的不仅是她的死,还有发觉我根本经受不住考验!口头上表现得多么光鲜亮丽,血液冰冷得与旁人无异。有时安静下来,换一种相对适合点的说法,我又谈何理由乱给事件下什么“人性考验”的定义。理性的维多常常压制住感性的维多,告诫他实际不具备能力乃至勇气去背离群体,世界永远是人与人的集合簇拥而成的,迫使别人随时迁就个人油然而生、不假思索的天性根本上不礼貌或缺乏实践性。孤立自己的人,空口无凭,众口难辨,而且故事从来为故事,不是来源于传说,就是背后有着我这类俗人惧于理睬的艰辛。“瞧,你分明是个被娇惯大的自私自利又乖张的小孩子。”自我某刻也会学着长辈的口气对本我进行说教,“你遭受一丁点儿不顺便蠢蠢欲动地计划着想要尖叫,成人们四处碰壁留下的疮痂你基本看不到。你了解的只是皮毛,眯缝的视野仅够容纳冰山一角,观察问题太过片面,不懂得深思熟虑;况且不会体谅人,只知道一味地情绪冲动。”是啊,这一些我都可以尝试去明白,义愤填膺左右不了万物。但如若是内心的空白,“平常”的一“瞥”!不自然的静默比起服从“人之常情”更令我难以容忍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我们中最终无人能挽回她。如你所见,她是被众人的恐惧给埋葬了的。承重的车轮轰隆隆碾压过去,才智和贤德无一幸免。她清白无辜,我二次申明,她没错。请尽量收敛好你的愤懑(我不知不觉竟也学会了讲这句话),怒气伤不到几百里外仓皇失措的加害者。那些加害者——她提醒他们已发生于自己故土、即将来临新地的危机,用自己平日孜孜不倦习得的学识和经验为他们治疗——我才不像爸爸那样夹着有色眼光看人,轻蔑地把她划入鬼鬼祟祟、不守本分之列。她的善举立即收获了丰厚的回报——一份四处播洒瘟疫的女巫的罪名!一定有人从中作梗,正常情况下朴实的市民不会如此团结一心地攻击一个同等弱势的人,以致于她蹬动双脚时底下都在喝彩——无罪之失!究竟性命攸关时分,个个脸上写满了困苦与被迫。我不能陈述太多,尤其越费尽口舌越无济于事。不可忘却自己也是濒临绝境的一份子,难过得无法自拔只缘靠本身的生活过近了。但难道我应该跪下来,双手合十,啜泣着祈祷:“求求您了,慈悲的天父,救赎这些人,宽恕他们的无心和错乱吧。”像我这样背道而驰的人,不配掺和这类托付给修道院的崇高仪式。(活见鬼!)世上有人欣慰,同时就该有人叹息,运气背轮到了而已,支配人所特有的情感是我的本分。况且这水深火热的,谁在乎呢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苦了梅丽莎。仇视和怨恨的气焰最后整个转移到了她身上,差不多把年幼孱弱的骨骼压碎。变故对她而言猝不及防——想想!攥着攥着热乎乎的手心突然就空了。这群困兽变本加厉,放不过称呼为“孽种”的她。那天的惨状——崩溃的她咆哮着要出去直面“审判”,卢卡·阿诺尔德抓着她的手臂,奥古斯塔守着门不让她跑掉。可怜的女孩!她是不大不小的人了,十三岁的少女什么都懂,相比她我说不定仍涉世未深。没有谁比她遭遇的难更深重了,其余人那点轻微的担惊受怕根本不值得一提——她的人生轨迹全部被毁了,从她看人的眼神便可以觉察出。好在如今的情形明朗多了;如果不回想起她开始的过渡期的话。折腾到乏力后,她索性将自己封闭在藏身的小屋里,脱离外界;别人也接触不得,一旦来访的人走得略近了些,她就会失声吵闹,甚至觉得如临大敌般,对着他们又抓又咬,恶狠狠地。我的乖乖!那可真是卯足了劲的,面包房的老温克勒初见时被她咬出一手血。他不得不颤巍巍做起祷告,向着阴冷晦暗的小屋内唯一铁窗外的天空读赞美诗,正若他所言:“长河拦腰截断了每条来路和去路。我眼有泪珠,看不清你脸面。”我询问她是否可以努力克制一下,她受了刺激,鄙夷地瞪着我。事后反省我的确偏急躁了,自己都克服不了的关卡,又何必去强求为难他人。不然为何,她连卢卡和雅尼克要安抚她的想法都不肯,终于只能妥协了科斯坦佐的求情。那除她血亲之外第二亲切的人——她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,一直到嗓子哑了,咳嗽出来。科斯坦佐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缓过气来。屋内的人都悄悄抹眼泪。她哭得实在累了,沉沉睡了去,彻底安宁了下来。不知道梦里会不会落回儿时的床榻,陪伴着穿针引线或捧着书或哼着摇篮曲的母亲。如果有,那也是一场无不辛酸的旅途吧。不幸的是,自此见到的她死气沉沉。便是如此,我还是感谢科斯坦佐;也想问一问,以后若谁悲伤,他是否都愿意把他纳入怀抱。(算了,矫情。)

        梅丽莎的结局:约翰·里希特(即雅尼克,雅尼克是他的昵称,不过介绍时还需要正式一点)和卢卡执意要接她入修道院,由于她已然无亲无故,而且迫切需要照料。尽管她死拗着挣扎,最终还是被带走了。约翰替她掏了入院修行的费用(可笑,励志行善还得靠收钱证明),他说怜悯终归怜悯,消极的种子还是禁止它生根发芽了好。他说得有理有据。年轻的修士约翰和修女卢卡口碑较佳,希望他们不会像从前某些披着华美外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学习。至于他们的另一位小伙伴乌苏拉,信誓旦旦地许诺帮助护理好梅丽莎。祝福她们。无论过程怎样,但愿有朝一日梅丽莎足够负起生命的重担,直面眼前吧。或许现在并不叫结局,因为依旧有人坚持着盼望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,也不是完全无人交好运。好吧——科斯坦佐那家伙。不过人家凭借勤劳和善解人意赢来的,有何不妥。之前的老温克勒先生,一位自由开明又可敬的老人,他真好,不拿世俗观念作准线,仅求人脚踏实地就够了;对待孙女的远大前程也是一个样。只要不大意上了居心不良的人的当,那将组建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。也难怪科斯坦佐思索了一番就从我们家翘班。爸爸还可惜了好一阵子,絮絮叨叨他和他父亲(谈论他父亲未免有些伤怀,毕竟逃难时走岔了道)帮工时的种种,顺便回过头来批评自家儿子没别人家的精干。老顽固就这点有趣。患难期间我们几个少不了拿爸爸找乐子,明知取笑他人不好,可心里乐开花!然后科斯坦佐就会有意无意炫耀一下自己受到的优待,于是我踩他脚,接着他学着腔调回复一句“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”——胡诌,谁稀罕!可惜同行的朋友中好像确乎只剩我一人没有改变什么,哪怕一丝脾气。别想太多了,不忘初衷也是一种福分。

(附录——关于新结交的朋友和邻居:

        约翰·里希特(雅尼克)和卢卡·阿诺尔德,这两人前面介绍过所以这里不再多提,毕竟我所知也只是凤毛麟角。雅尼克似乎收养过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,经常让卢卡领着去探望他或他外出时跟在他身后到处跑。他给她的爱称叫“奈乐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克勒一家四口——其实论姓氏只有一半人。和睦之家,至少我可以打赌他们没抱着欣赏的态度去围观那场死刑。老温克勒是个软心肠的虔诚的天主教徒,一遇到不幸的人或事便会流泪祈祷(写到这有点抱歉之前的恶语),也会尽可能地搭救他们。他的孙女玛洛琳,优点是宽宏大度、雷厉风行,缺点是性格火爆。最近她和科斯坦佐相互欣赏。除此之外的两名家庭成员——邻居科奥瑟家搬来同住的孤儿:姐姐莉迪亚,娇俏聪慧,不过注意了,她可真是个促狭鬼;弟弟费恩,小不点俊美得和童话里的安琪儿一样。这家人的共同点:单纯、热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奥古斯塔·波赫穆,会打小手鼓跳舞的织布姑娘。路人调戏她“净学波希米亚人不安分守己的鬼样”,但实际上她是犹太人,故意从犹太区搬出,以暗示声讨“看起来就像隔离猪羊”的划区政策,好理想。这几日她有些反常,如同事先察觉到了什么似地,战战兢兢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“吹笛的乌苏拉”,因姓氏“菲弗尔”在德语里引为“吹笛人”之意而获此戏称。小修女菲弗尔——她才不在意。她比梅丽莎还小一岁,但看起来坚韧得多——也许时间问题。关于她的短处女院长可以装满一篓子——关老处女啥事,我们都不持任何反对意见。

        科斯坦佐·马里诺,没什么好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?就当是顽劣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期待你早日来信。(首先我得寻思把它寄出去。))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你的维多

        7 giugno, 1348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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